當代基督徒的行動與信念雜誌
思想文化/社會評論/弱勢關懷/文學藝術


【曠野163期】2010年1-2月出版

本期目錄:
投資理財Vs.心靈文化經濟
鐵蹄下的不滅聖火
世紀大挑戰──全球暖化與氣候的極端化?

清心.恬淡.簡樸情──《Amish心靈桃花源》

從Urbana 09看二○一○福音派走向
愛與相信──讀路益師《給孩子們的信
威風凜凜的艾爾加(上)


 

書評書介愛與相信──讀路益師《給孩子們的信》

◆余杰

自從系列童話故事《納尼亞傳奇》出版之後,迅速風靡世界並成為孩子們的最愛,雪片般的信件便飛向了英國牛津──對於郵差來說,送往那棟紅磚房子的信件甚至比送往整個街區的信件還要多。此後二十年,路益師(C.S. Lewis)這個「最偉大的牛津人」開始了與無數個小讀者的漫長通信,直到他去世的前一天,這些通信都未曾中斷。有人把寫信當作負擔,有人把寫信當作快樂。同樣是才華橫溢的大文豪,歌德屬於前者,路益師屬於後者。作為一個驕傲自負的人文主義者,歌德吩咐他的秘書說,將所有來信分成兩類,一類是有求於我的,全都扔到垃圾桶裡去;一類是對我有好處的,留下來讓我閱讀和答覆。而作為一名謙卑的基督徒學者,路益師將答覆那些來自小孩子的信件當作上帝交給他的任務,他親自回信並常常用蘸水筆寫帶有古風的花體字,他寫道:「在全能上帝的指引下,我希望能為孩子做些好事,而這樣的好處,惟有通過尊重才能行出來。」路益師以他纖敏柔細的心,默默地搭建著一道道通往孩子們心靈的橋,讓一個個孩子走上這座心橋,慢慢地靠近花香滿徑的天路。

解答孩子們的問題

孩子們的很多問題都圍繞《納尼亞傳奇》展開。有一個八歲的孩子寫信給路益師說,自己七歲的時候便很喜歡閱讀《納尼亞傳奇》,並提出希望:「你能夠趕快出下一本嗎?如果你不寫,當我九歲、十歲、十一歲、十二歲的時候,該讀什麼呢?」那時,路益師剛剛經歷了妻子過世的打擊,健康狀況急劇惡化,他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寫作下一部書了。於是,他鼓勵這個名叫喬納森的孩子說:「你為什麼不自己寫一些納尼亞的故事呢?我就是在你這個年紀開始寫作的,那非常有趣。一定要試試!」由此可見,路益師並沒有將《納尼亞傳奇》看作是一筆由自己來「壟斷」的私有財產,他承認靈感來自於上帝,希望與孩子們來共用這個故事,這也正是他寫作童話的原因。他真誠地希望孩子們都加入到這個故事中。

有些孩子直接道出了《納尼亞傳奇》帶給他們心靈的困擾,比如他們無法接受獅王阿斯蘭被白女巫殘忍地殺害,還有母親擔憂兒子勞倫斯將阿斯蘭當作神更勝於他心裡的耶穌。路益師在一封很長的回信中,耐心地跟這位母親探討了阿斯蘭與耶穌的關係:在納尼亞的世界裡,阿斯蘭就是耶穌的象徵,就是他幾經失喪之後找到的那塊磐石。所以,孩子們喜歡阿斯蘭,不會擾亂他們的基督教信仰。路益師安慰這位母親:「即使勞倫斯愛阿斯蘭勝過愛耶穌(實際上那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會是一個偶像崇拜者。??上帝知道,要我們愛祂勝過其他一切人、一切東西有多麼地困難,所以,只要我們不斷努力,祂就不會生氣。而且,祂還會幫助我們。」其次,他指出,孩子走向上帝的方式可能與成人有所不同,成人要尊重孩子的天性,因為孩子的天性乃是上帝賦予的:「勞倫斯愛阿斯蘭的所說所行,恰恰是耶穌的所說所行。所以,當勞倫斯覺得他是愛阿斯蘭的時候,他其實愛的是耶穌。當然,阿斯蘭有一樣耶穌沒有的東西,我是說獅子的身體。??上帝知道小男孩的想像力是如何工作的(歸根究底,祂創造了一切),上帝也知道在一定的年齡,會說話又友善的動物是多麼地吸引人。所以,我覺得,如果勞倫斯喜歡獅子的身體,上帝不會介意。」第三,他建議這位母親與孩子一起禱告,因為所有的疑問只有回到上帝的面前才能得到最終的解答:「如果我是勞倫斯,我會在自己的禱告裡這麼說:『親愛的上帝,如果我所想和所感受的東西,是你不喜歡的或者是對我有害的,請把這些想法和感受拿走。但如果那些並不是壞的,那麼就請讓我不要再為此擔憂。請幫助我每天都能用比任何感受和想像更有意義的方式來愛你,那就是讓我做你想要我做的事情,讓我長成你的樣子。』我覺得,這是勞倫斯可以自己說的話。而如果他可以加上一下兩句,那就更良善、更像基督徒了:『如果路益師先生的書讓其他孩子擔憂或對他們產生壞處,請原諒他,並讓他以後也不要這麼做了。』」

納尼亞世界的深刻意涵

這封信可以看作是打開納尼亞世界大門的一把鑰匙。神話故事與基督信仰是否可以相容?作家是否可以通過神話故事的形式來表達信仰的內涵?某些基要主義的基督徒武斷地給所有的神話都貼上偶像崇拜的標籤,意識不到自己的狹隘,進而認為上帝跟自己一樣狹隘。他們認為基督徒像鐵面人一樣躲藏在鋼鐵面具後面,對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種生活方式並非對信仰的忠誠,而是愚蠢地將無比豐富的上帝變得如此無趣。這種表面上的敬虔,骨子裡是一種自以為掌握真理的傲慢與獨斷。這種假冒為善、自以為義,正是耶穌最痛恨的人的罪性。路益師領悟到上帝所創造的世界的奇妙與豐富,他一手寫嚴肅的護教文章,一手寫浪漫的神話故事,既拓展成年人和基督徒的文化視野和信仰境界,又向孩子們傳達基督信仰的美好與偉大。他說,雖然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半獸人、樹人或精靈,但是,「其中的感覺,那種背負著巨大的過去、臨近的危險的感覺,那種由沒有英雄氣慨的人完成的英雄壯舉,那些距離、空虛、陌生、樸素的感覺,恰恰是『活著』帶給我的感受」。他在給美國小女孩安的信中這樣解釋每個故事背後的屬靈意義:「《魔法師的外甥》說的是宇宙之始與邪惡如何進入納尼亞王國。《獅子·女巫·魔衣櫥》談的是受刑於十字架上與復活。《賈思潘王子》說的是在墮落之後重建一個正確的信仰。《奇幻馬和傳說》說的是一個異教徒受到召喚而皈依的故事。《黎明行者號》說的是精神生活。《銀椅》講的是對抗黑暗力量的持續戰爭。《最後的戰役》講的是世界末日跟大審判。」路益師告訴孩子們說,我們生活的真實世界,與納尼亞的世界是如此地相似,「黑暗,來了還來,它永遠不會徹底地勝利,亦不會徹底地被打敗。」上帝讓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不完美的世界上,就是讓我們在與外部的黑暗、與自己內心黑暗的不斷戰鬥中,成為榮神益人的美好見證。

坦蕩、真實與謙卑

只有具備愛心與童心的人,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謙卑。這種謙卑不是假裝出來的禮儀,而是從心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的魅力。路益師從來不會居高臨下地告訴孩子們應當如何如何,也從來沒有在孩子們面前扮演頂天立地的英雄角色。他不希望孩子們崇拜他,更不會沉迷在被崇拜的虛幻榮光之中。他在孩子們面前是坦蕩而真實的,他常常在孩子們面前「示弱」,因為作為被造物的人本來就是有缺陷的、不完全的。在給那個擔心自己太愛阿斯蘭的孩子勞倫斯的回信中,路益師寫道:「我最近結了婚,而我的妻子病得非常非常重。我肯定阿斯蘭知道怎樣才是最好的:是讓她留在我身邊,還是把她帶到自己的國度,他肯定會做最正確的選擇。當然,那讓我非常憂傷。我相信你和你的媽媽會為我祈禱的。」在這封信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恪守英國傳統文化的紳士的完美風度,那種面臨生離死別痛苦的克制與堅忍,以及對上帝全然的信靠與交託。路益師特別要讓孩子們知道,他並非像魔法師一樣無所不能,他也有憂傷和愁苦,他也需要他人的代禱,他在很多回信的最後都要求孩子們為他禱告。

路益師將每一封給孩子的信都當作關乎收信者靈魂的一顆福音的種子,所以每一封信他都不敢敷衍,而像寫神學與文學論著一樣全力以赴。路益師一名學生的女兒薩拉,是他的教女,路益師在給薩拉的信中說:「我對你來說,可能有兩個角色,一個是嚴肅真實的基督教教父,一個是像童話裡的教父。」作為「像童話裡的教父」,路益師承認自己這個單身老男人不能像聖誕老人那樣給薩拉帶來更多的樂趣,他送給薩拉的禮物是一張購書券,他希望薩拉去書店買自己喜歡的書籍。而作為「嚴肅真實的基督教教父」,他告訴即將接受堅信禮和領取聖餐的薩拉說:「不要期望剛接受堅信禮或者第一次吃到聖餐,就會有全部的『感覺』。你當然可能全都感覺到,但也有可能無法全然地感覺。不論是否能感覺到,那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是千真萬確的。這就好像一頓飯對饑餓的人來說總是有好處的,哪怕那個人正頭疼腦熱,吃不出飯菜的美味。只要我們的上帝願意,祂就會給我們恰當的感受──這個時候我們必須感恩。而如果祂不給我們那感受,我們就得告訴自己(也告訴祂):上帝是最善待我們的。」在路益師看來,信仰不是建立在變化無常的感覺之上,人們不能「跟著感覺走」。他告訴薩拉,他本人也不是所謂的「模範的基督徒」或「屬靈的基督徒」,在信仰的道路上也有過冷淡、曲折和波動的日子;而信仰從來就不是一蹴可幾的事情,需要一生的追尋和堅持。

只有確認人類是上帝的被造物,人類才會既謙卑又高貴。在給孩子們的信中,路益師反覆強調人類這兩種既互相矛盾又完美融合的品質,實際上,他所有的作品都在申明人的卑微與崇高,以及信仰為何必須。一方面,上帝創造了所有的人,又讓每一個人都是他人無法取代的、獨一無二的存在;另一方面,上帝愛我們,並非因為我們的完美,乃是因為我們的不完美。這就是上帝創造的奧秘。路益師用最為通俗易懂的語言將基督教的「人論」全盤托出:「一個受造物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完美的存在,但卻可以成為一個完美的受造物──比如一個好天使,或者一棵好蘋果樹。最高層次的愉悅,則是一個(有知識的)受造物認識到自己作為一個存在的不完美,而這一認識本身卻成為整個有序的世界的一分子,從而完成其作為一個受造物的完美。我是說,儘管世界上有壞人、壞狗是件遺憾的事,但是作為一個好人,他的好有一部分存在於他不是天使這個事實中,對於一條好狗來說,他的好也有一部分存在於他不是一個人這個事實上。這是保羅所說的身體與組成部分的延伸。一個好腳趾並不是一根失敗的頭髮;而如果腳趾甲能夠有意識,他會非常高興僅僅成為一個好腳趾甲。」路益師比那些皓首窮經的神學家更加偉大的地方在於,他用孩子都能夠聽懂的語言講述上帝創造的奧秘:我們需要有信仰,更需要知道自己所信仰的是什麼;我們是在對上帝的確信中,反過來完成了對自身的確認。是的,人類應當謙卑,在那創造日月星辰、天地萬物的上帝面前,人能不謙卑嗎?人算什麼呢,上帝依然顧念他!另一方面,人類也需要捍衛人性的崇高與尊嚴,拒絕被任何人和制度所奴役,因為上帝造人的初衷不是讓我們成為奴隸,而是讓我們「因真理得自由」。

面對現實人生

路益師並不因為孩子們還年幼,就故意將人生中的陰暗面遮擋起來。孩子不是溫室中的花朵,溫室中的花朵不能經歷風雨。在路益師寫作的那個時代,戰爭的硝煙籠罩了整個星球,而正義的延續幾乎懸於一線之間。他告訴孩子們說,「黑暗永遠不會徹底地勝利,亦不會徹底地被打敗」。這樣的人生,有挑戰,有寒冷,有挫折;也有喜悅,有溫暖,有幸福。與路益師寫《給孩子們的信》的那個時代相比,今日人類的處境並未發生根本性的好轉。這個世界是不完美的,甚至有那麼多的醜陋與兇惡。儘管如此,信仰於我們而言才更是彌足珍貴;因為生活與生命離開了對自然規律與道德準則的「信」,便無法運行。而路益師的生命和作品,正是這「信」的見證。但願在生命的每時每刻,我們都能像路益師在很多信件結束語所說的那樣:「愛,給所有人」。(作者為中國大陸名作家)

(〈雅歌出版社〉出版路益師的作品──《納尼亞傳奇導讀》、《路益師的心靈世界》、《路益師的奇幻世界》??等多種,歡迎來電洽詢〔02〕23635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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