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末期出生的兩位黑人歌唱家，是使得「黑人靈歌」在英國、歐洲及美洲成名的大功臣。一位是男高音羅蘭．海斯〈Roland Hayes, 1887-1977〉，另一位是男低音保羅．羅布森〈Paul Robeson, 1898-1976〉。
這兩位歌唱家以他們誠摯真純的心去「感受」黑人靈歌，他們的歌聲撥 了聽者的心弦，濕潤了千萬人的眼睛。前者以經典古典音樂的深厚基礎，將黑人靈歌帶給世人，後者卻是經由舞台音樂劇傳達出黑人靈歌的精髓。
羅蘭．海斯是二十世紀最受矚目的黑人男高音，他是一九二○年代全世界演唱價位最高的男高音。海斯出生於美國喬治亞州的柯瑞爾小城（Curryville），距大城市卡爾紅（Calhoun）幾哩路，父母都曾是黑奴。小海斯十一歲喪父，母親將全家遷往田納西州，卻是小海斯歌唱生涯的開始。他從小就唱著「家傳之寶」黑人靈歌，在教會參加詩班，也到街頭賣唱，賺錢養家。教會的一位音樂教師發現了他的歌唱天分，自 教導他唱歌技巧及音樂知識和樂理。海斯雖然非常喜歡學校生活，為了幫助家計卻不得不輟學，只讀完小學六年級，就出外做苦工。但是他人窮志不短，從辛苦賺的錢之中撥出了一部分，聘請家教努力向學，後來竟能以同等學力進入當時專收黑人學生的費斯克大學（Fisk U.）。他優美的男高音馬上被重用，成為該校「費斯克慶典歌者」（Fisk Jubilee Singers）的台柱之一，但是他仍需當人家的僕役，賺取生活費。
海斯的男高音出了名，一畢業即被肯塔基州最大城路易斯維爾城（Louisville）的一家無聲電影劇院聘為主唱，頗受該城人們的歡迎，卻因是黑人，只能在幕後歌唱。但他的名聲傳回母校，校長親自出馬，邀請海斯回母校擔任「費斯克慶典歌者」之主唱（特別為前往麻州波士頓之演唱之旅）。演唱會非常成功，海斯卻下定決心留在波士頓追求他專業「歌唱家」的美夢。他走的古典樂路線，除了需要專心練唱，更要辛苦工作存錢，為的是租下波城交響樂廳舉辦獨唱會，他以辛勤及毅力，自己籌畫一切細節，終於成為眾人皆知的歌唱家，佳評潮湧之中，紐約的卡耐基音樂廳、波城的交響樂廳，以及美國許多重要的音樂廳都相繼禮聘他演唱。海斯不忘本，除了演唱經典曲目之外，更竭力推薦黑人靈歌，他稱之為“Aframerican Religious Folk Music”（非/美宗教民歌）。由於絕大部分的黑人靈歌都是「傳唱」而來，海斯用心自己譜曲，編出交響樂的配樂，頗受歡迎，特別是他的歐洲之行，讓黑人靈歌成為他最受歡迎的曲目。一九二○年海斯的倫敦首演，驚 了英王喬治及瑪麗王妃，邀請他在御前演唱，從此，海斯成了英國及歐洲樂界的寵兒，持續將近十年，受邀至歐洲演唱。到了一九二○年代末期，海斯不但是最受歡迎的男高音，更是「演唱費」最高昂的演唱家。
只是，名聲如日中天的海斯，在自己的家鄉卻仍飽受種族歧視之苦。他為了紀念母親，又亟思「落葉歸根」，就回到喬治亞州，自己的出生地柯瑞爾，買下母親生他的小屋以及附近約六 英畝農場（海斯的雙親都曾在那農場當過奴隸），與妻子海倫及女兒“Afrika”住了下來。一九二四年的某天下午，他與妻女到附近的羅馬城（Rome）買鞋子，不經意地坐上鞋店中「只供白人」的試穿區之座椅，全家人被轟出店外。海斯心有不甘，回鞋店與店員理論，卻被揍得鼻青臉腫，全家三人還被當地警察逮捕入獄。這事件馬上成了全國 的頭條新聞，世界著名的美國男高音竟在自己的家鄉遭到非禮的歧視。只是，當時的喬治亞州州長Eugene Talmadge竟向媒體回應：「任何黑人若不同意本州的『種族隔離』政策，就請他們遠離喬州吧！」他更放下重話：「我們一定會守住這“Jim Crow”律法，而且一定會盡力保護它。」（註）
海斯雖然向報界聲稱自己沒有什麼好懷恨的，可是全家人仍在不久之後黯然「告別」「家鄉」，遷回他「創業」的源頭波士頓，並於一九四八年賣掉在喬州的農場。海斯在七十五歲時，在紐約的卡耐基音樂廳為自己舉辦慶生演唱會，特別為當時的「宗教學院」募款。他愛神愛人，把餘生投入鼓舞年輕音樂家的事工，不但提供獎學金，更親自調教（身教、言教），讓學生明白，不論自己是什麼膚色，只要誠懇、用心歌唱，必有昂首闊步的一天。他一生榮獲許多榮譽博士學位及榮譽勳章。八十六歲時，在麻省劍橋的龍基（Longy）音樂院舉行了告別演唱會，九十歲時去世，被榮葬於麻州的「希望之山」墓園。
海斯去世之後，喬治亞州的人們才覺醒到他們原來擁有世界 的「州寶」及美國「國寶」，「先人」竟然虧待了他。於是在一九九一年追 他進入「喬治亞音樂名人榜」，一九九五年該州的自然資源部在海斯的家鄉樹立了他的紀念碑，更在海斯曾經演唱的市政廳廣場前設立「海斯紀念公園」，且將該州的第一五六號州際公路命名為「羅蘭．海斯大道」。
二○○○年時，更在Calhoun城的哈瑞斯藝術中心（Harris Arts Center）完成了「羅蘭．海斯」博物館。從此，每年在該館舉辦紀念海斯的年度音樂會。海斯以真摯的心唱出了「黑人靈歌」的精髓，扣人心弦的演唱成為最具權威、令人難忘的「黑人靈歌」演唱之父，使「黑人靈歌」傳遍了全世界。
黑人男低音──保羅．羅布森
保羅．羅布森〈Paul Robeson, 1898-1976〉出生於紐澤西州普林斯頓的牧師之家。他原是學法律的，卻於一九二二年成為職業演員，只是他那特有的渾厚男低音卻將他帶入了歌唱世界，一九二七演唱舞台音樂劇大作家Jerome Kern（柯恩，1885-1945）的音樂劇“Show Boat”中類似「黑人靈歌」的“Ol'man River”（老人河），而一夕成名為國際 的歌唱家。
與海斯不同的是，羅布森的「黑人靈歌」是尋根研究及勤習來的，因為他並非成長於「黑奴」家庭，但是卻深入了解「受苦」前輩同胞的心，以及血淚所孕育而出的「黑人靈歌」，因此不但能在音樂劇中將「黑人歌曲」唱活了，更能以心靈唱出「黑人靈歌」歌中的信仰力量。他那天生的歌喉以及誠摯的心靈，使他與海斯二人並肩的努力，促成「黑人靈歌」躍上了世界音樂舞台，也為黑人聲樂家舖下了康莊大道。
（作者曾任台灣神學院教會音樂系教授暨主任；現旅居美國，擔任中華音樂崇拜學院加州聖工研究所特任教授）
註釋
“Jim Crow”律法，是涵蓋了將近一 年（1876-1965）的美國州法及地方法。大部分都是美國南方的州、郡。它是一種「種族分離」政策的法令。美其名為「分離卻是平等」地對待「黑人美國人」，實際上卻是極盡種族岐視之能的法令。不論是公立學校、公共汽車、火車、公共場合的洗手間，餐廳、商店，甚至是飲水機，都要「黑白」分明，任何黑人越了界就是犯了法，嚴重者連生命都保不住。“Jin Crow”原是1830年代的一位白人演員及劇作家，Thomas D. Rice在他的“Blackface”舞台劇中，所創出的一種滑稽模仿 作的歌舞叫“Jump Jim Crow”而得名（Jim Crow是劇中小黑人的名字）。這「種族歧視」法是全美國人之「痛」，卻一直到了1954年，美國最高法院判決州立大學「拒收」黑人學生是「違憲」，才有進展。而整個惡法的被剔除，更要等到了1964年，金恩博士榮獲諾貝爾和平獎之後，美國國會所訂立的“Civil Rights Act”（民權條款）以及1965年在詹森總統全力推 之下所通過的“Voting Rights Act”（選舉權條款），才大功告成。
名片推薦
1.Roland Hayes, “My Songs”：Aframerican Religious Folk-Songs. Boston, 1948
2.Roland Hayes Sings,“Negro Spirituals, Aframerican Folk Song”, Amadeo Records, Austria, AVRS 6003(12”LP)
參考書目
1.“Groves Dictionary of Music & Musicians”St. Martin's Press, 1973
2.“Oxford Concise Dictionary of Music”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3.“Cassell Companion to 20thXCentury Music”by David Pickering, Cassell, 199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