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基督徒的行動與信念雜誌
思想文化/社會評論/弱勢關懷/文學藝術


【曠野175期】2012年1-2月出刊

本期目錄:
存謙卑的心與神同行──二○一二台灣大選的省思

曠野論壇/在世界,但不屬於世界——論香港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基督教界別選舉

曠野論壇/佔領華爾街

台灣溯源/紅毛番與台灣番

曠野反思/社會服務性短宣的局限與機會——從兩次短宣談起

曠野反思/猶大非自殺不可嗎?

曠野人物/似乎是渺小的

曠野藝文/路益師《裸顏》神話中的救贖觀
 


台灣溯源紅毛番與台灣番

◆王昭文


十九世紀旅行攝影家的台灣行
一八七一年四月,英國攝影師約翰.湯姆生(John Thomson)來到台灣, 想拍攝一些不一樣的景色和人物。在這之前,他在中國旅行拍照,拍攝不少中國人的生活即景。在廈門,他遇到英國長老教會宣教師馬雅各醫生(James L. Maxwell,D.D.),聽馬醫生談起台灣的種種,特別是在山區住著非漢人的原住民,讓這位獵奇者很感興趣,於是有這趟旅行。 湯姆生從打狗港(高雄)登陸,來到府城,再與馬雅各一同探訪當時長老教會的山崗教區,留下四十多張照片。這些照片讓我們看見一百四十年前的台灣景物、生活方式,也為平埔族留下難得的紀錄。今日,這些照片不斷被展示,除了懷舊趣味之外,也提醒人們:平埔族並未消失,西拉雅人仍然存在。從台灣的基督教史來看,西拉雅人的入信,是台灣教會最初最重要的一批信徒,教會的發展奠基於此。「紅毛番」與「台灣番」的相遇,除了「紅毛番」獵取了「台灣番」的影像之外,這些「紅毛親戚」為西拉雅人帶來福音、帶來生命新契機,西拉雅人也為紅毛人傳福音的工作打了一劑強心針,產生意外而令人欣喜的成果。

平埔族把紅毛人當親戚
一九六五年六月十六日,第一位英國長老教會的宣教師馬雅各醫生來到台南府城,借了一間屋子,展開醫療傳道的工作。因為醫術神奇,又是免費施療,求醫者非常多,引起中醫們的不滿,散佈謠言稱他取人腦、挖人眼去做藥,鼓動群眾包圍醫館,投石謾罵,幾天後,馬雅各不得不放棄府城據點,把宣教站移往旗後(高雄旗津)。在挫折失望中,十一月他和英國商人必麒麟(W.A. Pickering)前往府城東邊的丘陵地帶旅行,遇到了自稱「番」的人們,對英國人大表歡迎。必麒麟描述說:「在崗仔林,頭目看起來坦白而純樸。有老婦人說:『你們是我們的親戚,不屬於那些邪惡的剃頭人(指漢人),你們為什麼離開那麼久?到我眼花年老快死之時才來?』在荖濃,當地嚮導得意大喊:大家出來看『紅毛親戚』,是很久以前的親戚,祖先曾經講過的人們!」必麒麟認為這些被漢人稱為「平埔番」的新港社西拉雅人,因為在荷蘭人佔領期間和荷蘭人關係好,因此相當懷念白種人。

一六二四至一六六二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台灣經營貿易和蔗糖生產等事業,當時平埔族是台灣島上最大的族群。荷蘭人從新港社西拉雅人取得土地,並依賴他們鎮壓其他居民。荷蘭人設學校教育西拉雅人,向他們傳基督教,還製作了「新港文字」來拼寫這個語言、翻譯聖經。然而,荷蘭為了農業引進漢人勞動力,之後鄭成功趕走荷蘭人,漢人移民數量更是迅速增加,平埔族原本是這塊土地的主人,很快變成了少數民族,而且土地、文化、語言迅速流失。十九世紀英國人來到台灣,和荷蘭人一樣被稱為「紅毛」,在海岸線已經遇不到「番」,但是退居淺山的平埔族還保有族群意識,以及和漢人不同的外貌與文化。

荷蘭所傳的基督教,在平埔族當中是否持續下去?英國的宣教師們認為並沒有。但是, 十九世紀中熱烈歡迎「紅毛親戚」的西拉雅人,迅速接納基督教,並透過自己的人際網絡,短短時間就在幾個據點建立了教會。這是出乎英國長老教會預期的。長老教會原先計畫的宣教對象是漢人,是城內的居民,但上帝的旨意卻不是如此。

西拉雅基督徒信仰熱誠
一八六五年必麒麟和馬雅各的旅行、一八七一年湯姆生和馬雅各的旅行,還有一八七四年美國博物學家史蒂瑞(Joseph Beal Steere)的旅行,都提到了這幾個村落:拔馬(左鎮)、崗仔林(左鎮)、柑仔林(內門)、木柵(內門),一直去到荖濃(六龜)。 這些村落都有教會,聚會人數眾多,會友多是務農的西拉雅人,生活貧困,對信仰很熱誠。

一八七四年一月,博物學家史蒂瑞到崗仔林,參加了崗仔林教會的夜間聚會:「拿著火把的男女,翻山越嶺從各處前來。當地傳道師負責主持禮拜。禮拜結束後,他們唱了幾首以他們的曲調譜成的聖歌,當他們陶醉於吟誦聖歌時,似乎能夠暫時拋卻貧窮的苦況,以及對漢人的種種怨氣。」在聚會中盡力歌唱,唱出屬於自己的歌調,是平埔族基督徒重要的信仰表達。那種熱切的歌聲,令人印象深刻,許多宣教師都寫過他們的感動,這些歌調也有部分被採納進現今台灣教會的聖詩之中。宣教師甘為霖(William Campbell)說:「山區教會的弟兄天性愛唱歌,他們的曲調具有哀愁之美,有些則帶著勝利與盼望的精神,相當激勵人心。」

平埔族的年輕人,成為台灣教會發展初期傳道人員的後備軍,優秀的年輕人經過宣教師的訓練,很快擔負起牧養信徒、開拓教會的任務。甘為霖曾記錄拔馬出身的神學生卓老生的講道篇「奔走那前途的路程」,他是台灣教會首批神學生之一。台灣教會本地封牧者潘明珠,也是平埔族人。百多年後,這些山區的教會依舊興旺,分設更多的教會,人才輩出,產生許多牧師、醫生、教授、企業家。

平埔族的生存條件不佳
基督教對某些平埔族人的社會地位提升是有幫助的。然而,這些教會所在的山村,百多年來的經濟條件並未有太多改變。一八七四年史蒂瑞留下這樣的記載:「平埔番是長相好看的種族,比漢人更加高大俊俏,但相對於他們之前居住於肥沃的西海岸、堪稱福爾摩沙真正主人的時代,他們的命運已經大大惡化了。他們被逼到貧瘠的丘陵地帶,辛苦所得的稻米必須用來償債(包括納租),只能以甘薯為生。雖然他們講台語、並且在宣教師來到之前學會漢人那套祭拜祖先的儀式,但他們的服裝和外表,仍和漢人有明顯差別。」從這樣的記載,我們可以看到十九世紀末的平埔族,已經處於相當劣勢的狀態,自己的語言和傳統文化都失落了,社經地位亦低。史蒂瑞當時為平埔族人的貧窮情況感到難過:「基督教似乎來得太遲了,已經無法拯救他們脫離貧困的深淵。」

今日教會的努力
今日,面對山村的經濟蕭條、人口外流等困境,西拉雅人佔信徒多數的教會,除了牧養信徒的心靈,也努力透過各種方式來為族人找出路。例如木柵教會組織社區營造協會、認養互助農場,讓外配新移民家庭可以種蔬菜補貼生活,另外也力推有機農業;口埤教會有西拉雅文化協會和山城社區合作社,推廣當地農產及生態觀光,發展文化創意,領導平埔族復權運動。這些努力,在這貧富不均和城鄉差距日益嚴重化的時代,如微小但堅定的燈塔,希望能在海嘯中給予希望和幫助。
一百四十六年前紅毛番與台灣番認親,紅毛番帶給台灣番的禮物:「基督教信仰」,沒有讓台灣番從此完全脫離弱勢與貧窮,但這個信仰讓平埔族人無論在什麼樣的處境,都能在上主的光照下,獲得內在之力,繼續打拚。

附註
台灣原住民屬於南島民族,學者依據這些民族與外界接觸、混合的程度,將之粗分為兩大類:高山族和平埔族,兩類都各自有十多種不同民族,如賽德克屬高山族、西拉雅屬平埔族。現今行政院原住民委員會所承認的「原住民族」,絕大多數是高山族。平埔族在日治中期仍被註記為「熟番」,但戰後政府不將其納入原住民範圍。平埔族群目前正在爭取原住民身分認定。

(作者為成大歷史學博士,現任《新使者》雜誌執行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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