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基督徒的行動與信念雜誌
思想文化/社會評論/弱勢關懷/文學藝術


【曠野175期】2012年1-2月出刊

本期目錄:
存謙卑的心與神同行──二○一二台灣大選的省思

曠野論壇/在世界,但不屬於世界——論香港行政長官選舉委員會基督教界別選舉

曠野論壇/佔領華爾街

台灣溯源/紅毛番與台灣番

曠野反思/社會服務性短宣的局限與機會——從兩次短宣談起

曠野反思/猶大非自殺不可嗎?

曠野人物/似乎是渺小的

曠野藝文/路益師《裸顏》神話中的救贖觀
 

曠野藝文路益師《裸顏》神話中的救贖觀

◆許婷鈞

路益師(Clive Staples Lewis, 1898-1963 A.D. )是二十世紀中葉一位英國偉大的文學家,這位二十六歲即登上牛津大學教席,且被當代人譽為「最偉大牛津人」之一的巨擘,已出版的作品共計五十多冊,其中包括詩、短篇小說、童話故事、寓言、書簡、文學批評、語言學研究和中世紀及文藝復興文學的學術論著。路益師在現今最廣為人知的虛構小說當推《納尼亞傳奇》系列,其中內容帶有極鮮明的基督教救恩和倫理色彩。路益師目睹世人惑於感官或經驗世界的禁錮,遂有意藉著童話世界中所呈現的兩個世界並行無間,來喚起世人對另一個肉眼看不見世界的記憶和渴望。

反應靈魂對神性的嚮往
不過事實上,路益師自己最滿意且致力最深的小說,完成於一九五六年,名為《裸顏》(註1),這也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本小說,其中深刻流露出基督教式的救贖觀點。《裸顏》的故事題材來自於公元二世紀初的亞卜列爾斯(Lucius Apuleius)的「邱比特與賽姬」故事。賽姬神話原本就是人神相戀的故事,因賽姬希臘文意為「靈魂」,因此故事似乎反映出靈魂對神性(divine nature)的嚮往。

《裸顏》的故事舞台為虛構的邊陲小國「葛羅」,國王有三個女兒,以及一個希臘奴隸「狐」(Fox),故事中,國王命他教導大公主奧璐兒希臘人秉持的真理與知識。狐正直有智慧,但是無法認可靈性之事,對奧璐兒影響很深;葛羅國王個性則是暴虐自私,缺乏同情心和愛;奧璐兒面貌醜陋,但卻聰明勇敢,母親早逝的她渴望一份完全佔有的愛,這使她對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平,因此向神發怒。而三公主賽姬,則是一個特殊的角色,代表遠古的基督精神。賽姬長得十分美麗,一開始人們將她視為女神般崇拜,但因為瘟疫來臨,卻又無法滿足群眾醫治的心願而被眾人離棄,賽姬後來接受祭司占卜的結果,為眾人犧牲獻祭給陰山神,以平息瘟疫。奧璐兒因為思念而去尋找被棄於陰山的賽姬,卻驚奇發現毫髮無傷的賽姬。賽姬描述自己被西風神帶走,住進了華美的宮堡,成為神的新娘,奧璐兒看不見所謂的宮堡,也不願相信,兩人在這時進入前所未有的衝突。後來,賽姬為了奧璐兒而背叛了神,她被神放逐流浪,然而賽姬與奧璐兒皆共同經歷並替代彼此的苦楚。

神話是上帝給世人的普遍啟示
路益師所改寫的《裸顏》,女主角從原希臘故事的賽姬,轉變為大姊奧璐兒,而她後來成為書中國家「葛羅」的女王。本書開始於奧璐兒對諸神的控訴,當時她已經枯老,行將就木,本篇可說是她的回憶錄。全書共分為兩部,第一部共二十一章,所描述的時間橫跨了數十年,主要內容是奧璐兒為了向神控訴自己的不滿,因此將自己人生的經歷娓娓道出;第二部則僅有四章,所描述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個禮拜,卻是奧璐兒在結束第一部的書寫後,認識自己內在和神的關鍵時刻。

從《裸顏》中,我們可以看見路益師為此「神話的重述」提供深刻的基督教式的救贖觀點。路益師之所以取材自希臘神話「邱比特與賽姬」,除了本身對神話的喜愛與涉獵,他也認同耶穌基督的「道成肉身」、「死裡復活」擁有神話的特質,因此,要充分體悟其中的啟示,人必須在擁有理性之外,還擁有充分的想像力。正如讀舊約有預表式「寓意讀經」的傳統,路益師也認為古典神話的詮釋,也有著「第二義」,若能在事後的時空透過更充分的義理來讀,便能更加明白此神話所透露出的真理為何。由於他認為神話乃是上帝給全世界各種民族文化的普遍啟示,這也使他敢於以希臘神話來表達基督教思想。

《裸顏》的敘述方式,是女主角奧璐兒以「第一人稱」書寫,內容呈現出不斷地自我內在剖析與內在經驗回顧,路益師藉此展開鋪陳,情節中探討關於靈魂的缺陷、內心的醜惡等種種,並且用「看不見的宮堡」來點出人在面對信仰時,理性與信心的糾結與衝突。
沒有一個男人會愛你,即使你為他把命都給捨了,除非你有一張漂亮的臉孔。所以,諸神也不會愛你,(不管你如何盡力討好他們,不論你承受何等的苦難),除非你擁有美麗的靈魂……帶著雙重的醜陋來到人世,你我的命運便這樣決定了。(註2)

人們對美醜的觀感、對神祇的態度、面對災禍的懼怕、對愛的渴求等各面向,在葛羅這個邊陲小國的王室中上演,這些人性中所存在曖昧不明的角落,在奧璐兒的書寫和眼光中一一揭露。另外,路益師還特別提及「錯誤的愛」和「對己的執著」兩個主題,在故事情節中,他用這兩者來塑造奧璐兒的性格,並且赤裸呈現這兩者對人心所帶來的影響。
人之所以擁有種種的缺陷,是由於亞當起初的墮落與原罪,人與神關係的切斷所造成,路益師並未在書中明說,筆者認為,路益師卻是藉由奧璐兒在美德真理與自我黑暗面搖擺的處境,引起讀者共鳴,對人必須對抗卻又無能為力感同身受,因為這正是所有人都面對的真實困境。
我若能實踐與真理相合的哲學,如蘇格拉底所指的,便能將自己醜陋的靈魂化為美好……無論如何,我必須即刻身體力行。每天早晨,在思想和行為上,我竭力秉持公義、冷靜和智慧,開始一天的生活;但是,連半個小時都堅持不了。不必等到侍從們替我穿好衣服,我便發現自己又落入根深蒂固的憤怒、仇恨、噬心的幻象和陰鬱的愁怨中。 (註3)

喜樂是人類心中的渴求
基督教救贖的關鍵集中在耶穌基督的十字架上,透過耶穌基督的生、死和復活,解救人類脫離罪與死。路益師在《裸顏》中同樣為眾人安排了一條救贖的道路,也就是一個兼具神人身分的救贖者賽姬。讀者們可以發現賽姬的經歷十分類似耶穌基督,他們同樣是完美無瑕的人,最終又被稱為神;原本被眾人歡迎,最終又被棄絕。原始神話中,賽姬僅是婚配交由神諭,路益師卻改寫成為她為眾民犧牲獻祭,最終又替代奧璐兒完成她的工作,使之從醜陋變為美麗,這樣的改寫絕非巧合,筆者認為他明顯地意圖以賽姬來指向耶穌基督,並且在故事中的許多情節嘗試表達其中四個重要的救贖主題:「獻祭」、「息怒」、「替代」、「和好」,以及這些救贖之工所具有的特殊意義。

在奧璐兒由醜陋變為美麗的旅程中,不只是賽姬的救贖之工,奧璐兒關鍵的「信心的一躍」,以及神所帶來的拯救與轉變,這其間構成了一段內在的深刻歷程。這段歷程是人與神關係的修復與和好,重點並非神是否真的肉眼可見,而是靠著「信心」以及人對神的順服。筆者認為,從中可看出路益師欲表達人被救贖的可能性。奧璐兒由怨恨神、遠離神到願意轉向神,其中的轉變是從缺乏信心到擁有信心,從叛逆到順服,在這裡彰顯出神主動揀選救贖的心意,否則起初沒有信心的奧璐兒應是被棄的。

「一道聲音從河的彼岸傳來:『千萬別這樣!』……『主啊!你是誰?』我問。……經過這麼多年,神的聲音一點也沒改變,變的是我。此刻,我裡面再也沒有一丁點叛逆了。(註4)」

最終,奧璐兒還是得著神的救贖,她進入前所未有的「喜樂」境界,並且,她的靈魂變得跟賽姬一樣美麗,原本戴著面紗遮掩不敢面對神的她,也終於敢向上看,這代表了人與神和好。奧璐兒形容自己變得超乎想像的美,如果還在乎的話,事實上,讀者應可知她的喜樂並非來自於面貌的改變,而是人靈魂的轉變、與神關係的修復。

至於奧璐兒所進入的「喜樂」境界,路益師曾在自傳中充分敘述「喜樂」對自身信仰的影響,而在《裸顏》中「喜樂」也沒有缺席,「它是那麼美麗,使我油然產生一種憧憬,無止境的憧憬。那裡必有某處地方可以滿足我的憧憬。它的每一樣景物都在呼喚我:賽姬,來!」路益師形容「喜樂」是人類心靈上的一種普遍性「渴求」,這份渴求潛藏在每個人心裡。

筆者認為,這部作品最動人的結晶,乃在於奧璐兒得到救贖的內在和外在過程,以及最後生命的轉變,一方面讓神的救贖的計畫彰顯,一方面將如此的經驗傳達給讀者,讓讀者深層的體會,正如《裸顏》標題“Till We Have Faces”所表達的涵義,當我們「裸顏」面對自己的時刻來臨,才有機會與神面對面,並且得到神的救贖,嚐到真正的喜樂。若能如此,當最後的時刻到來,我們的顏面將不再破碎不堪,而是純然美麗。(作者現任教職)

註釋
1.戴為揚等,《路益師的心靈世界》,雅歌出版社,頁18。
2.路益師,《裸顏》,雅歌出版社,頁224。
3. 同上,頁223。
4. 同上,頁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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