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基督徒的行動與信念雜誌
思想文化/社會評論/弱勢關懷/文學藝術


【曠野199期】2016年1-2月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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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年出刊
本期目錄:

貧窮的人有福了

反貧窮運動宣言

為什麼高中職的課綱不能黑箱作業?

諂媚勞工的虛假

耶穌基督的死該是人類的「替罪羊」嗎?

傷殘與超越性
在曠野中踽踽而行的朝聖者
良醫風範——《悠悠醫者心》讀後感
梅湘與〈救主的誕生〉管風琴聯篇曲

重要公告

曠野人物 / 傷殘與超越性

◆王貞文

 

「身上的刺」的力量

保羅在哥林多後書12章裡,談到他自己生命裡真正珍貴的事,是他「身上的刺」。
那上到三重天之外,聽見上帝奧祕計畫的神祕經驗,是上帝對他格外的憐憫與愛。但他不以為那值得誇耀。

他要誇口的,是「身上的一根刺」,是一再地請求上帝挪去這根刺的掙扎。這根刺也許是令人感到難堪的、苦痛的一種慢性疾病,也許是心理與感情的病痛(因為這也是屬於「肉身」)。

這根刺讓他切切實實地「活在地面上」,也切切實實在地面的生活裡領會上帝豐富的恩典。為此,他感謝上帝。

「我的恩典夠你用的。」他聽到了這樣的回答。
領悟到自己的軟弱處,感受到恩典在這軟弱裡的作用,真的是一個信徒最有力量的時刻。

這力量,不是用來威壓別人,不是用來壯大自己,要求人聽從。
這力量,是讓自己由瀕於死亡的狀態站立起來,並且將生命分享出去。

因著這根刺而奮鬥不懈

我曾在「殘障關懷者協會」的陳博文牧師身上看到這「帶著身上的一根刺」的生命,怎樣發出光來,影響、幫助別人堅強站立。

陳博文牧師和我同樣出身於嘉義西門教會。小時候,我記得他拄著拐杖,臉色蒼白地主持祈禱會。他擔任青年團契會長時,發起了晨禱會。他自己身體很弱,但總是很有精神地在清晨六點到達教會禱告。這個傳統被我的母會許多人保存下來,成為讓教會保持活力與聖潔的一盆炭火。

他去讀神學院,身體越來越弱,肌肉越來越不聽話,在面對自己身體的衰弱之際,還得不斷克服其他人對殘障者的成見。但他學習與服事的熱情卻始終不減。每次我讀到:「所以我們不喪膽,外體雖然毀壞,內心卻一天新似一天。」(哥林多後書四章16節)我都會想起他發光的面容和奮鬥的意志。
他不只為自己奮鬥,更為所有肢體殘障者爭取權益,甚至因此參政,當選國大代表,推動政策的制定。

我永遠記得的一幕,是他溫柔體諒又充滿鼓勵的代禱:三十年前,我十七歲的妹妹因為腫瘤開刀,住在彰化基督教醫院。我們全家面對病痛,十分焦慮傷心、手足無措。手術的痛苦讓我妹妹憤怒而無助。當時,陳博文牧師也因為身體不適,在彰基住院。他特別在師母的陪伴下來看我們,為我們祈禱。因他深知這一切的恐懼與難過,他的禱詞簡樸、直指核心,我們都得到非常大的安慰。

禱告完,我問他自己的狀況。他說,肌肉都在逐漸萎縮中,可能連要把頭抬起來都很困難了。他這樣說的時候,臉卻是微笑著的。他發著光,用力說:「就看上帝的憐憫了。」
這是一個深切地把「恩典夠用」的應許活出來的人。

斷臂上可以開出花朵

2015年四月,得到中央研究院「唐獎」的南非憲法學者與大法官奧比薩克斯(Albie Sachs)來台灣演講。他的著作《 斷臂上的花朵》與《溫柔的復仇》,說出一個曾經被種族偏見、種族隔離、恐懼與暴力所夾持、傷害的國家,怎樣得到醫治,重新制定憲法,走出新的一條路。

奧比的右手袖子空蕩蕩的,這是他的國家曾經對他施予的暴力留下的記號。1988年,他是個流亡在莫三比克的法學教授,是一位當時南非政權的有力反對者。南非的秘密警察在他的私人轎車裡放了炸彈,試圖炸死他。他很幸運,及時的醫療救援保住了他的生命。但是他全身遭到灼傷,並且失去了右手。
遽變後,他在醫院裡逐漸明白自己將帶著傷殘繼續活著。他說:「一次又一次,他們試圖殺害我,但我沒有死,我活著,我覺得很美好。我知道,如果我好好地活下來,我的國家也會好好活下去,當我的國家真的得到自由與民主,我的斷臂上會長出玫瑰與百合。」

果然,在幾年之後,他就可以親眼看到曼德拉走出監獄,成為一個新的南非的總統。而他自己,也成為建立一個新的南非的推手,以「真相與和解」的努力,進行我們今天在台灣所談的「轉型正義」。

看見自己的創傷

當他的ANC黨內同志告訴他,他們一定會為他報仇時,奧比說:「我好好地活著,我們的國家真正走向法治,得到自由,這就是最好的復仇。

但是,當他第一次與當年策畫殺害他的軍官面對面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受到極大的衝擊。他對這個帶給他肉體極大痛苦,導致他必須帶著斷臂來生活的人說:「我現在不能和你握手。你去〈真相與和解委員會〉,好好地把你所做過的事講清楚,之後,也許我們有機會再相遇。」九個月後,他真的與這位軍官再次見面。軍官已經在〈真相調查委員會〉承認自己所做過的事。

這次,奧比伸出左手(右手已經沒有了)與他握手。兩個人終於可以再以「人與人」的方式相遇。這位軍官與他握手之後,很快地離席而去。聽說,軍官回去之後,哭了兩個禮拜。以軍隊的剛鐵紀律與意識形態武裝著自己的軍官,終於卸下武裝,成為一個普通人。一個國家走過可怕的創傷,慢慢地進入修和的階段。

在南非整個國家結構奇妙的改變裡,我們看到聖靈更新與愛的力量。聖靈如風,吹拂在一個看似不可能被突破的結構,彰顯了耶穌基督的愛。
個人生命裡所遭遇的一切傷痛,可能都是聖靈可以吹拂、進入人的生命,潔淨、照亮與改變的機會。

奧比在全身被灼傷、右手被截肢的情況下醒來時,他用一首黑人靈歌讓自己提振精神:「我主啊!是我,是我,是我需要祈求。不是我的父親,不是我的母親,兄弟,是我,我需要祈求。」這是一個在暗夜裡的自我認知。不是要去怪任何人,也不急著把心思放在別人身上,就只有「我」這個人與主面對面。那是重生的時刻,是聖靈的風吹拂的時刻。

從這自由吹拂的風裡得到新生的力量的,也可能像奧比所體驗的:他渡過大危難活下來了,他所愛的團體、家鄉、國家也會活下來,而且得到新生命。

在「看見了!」之後

在看見了自己的創傷之際,在重新面對受傷的事實之後,還需要有更多的「看見」,才能把創傷的經驗轉變為寬恕、憐憫與真正的公義。我們都如以馬忤斯路上的信者,在那黃昏奇妙的時刻裡,重新看見、認識那帶著傷復活了的救主,祂讓我們超越我們本身的限制,讓我們帶著傷,卻活出有力的生命。

主啊!我要能看見
生命活泉的力量
將一切虛假與自義都沖走
只有您自己
成為我們存有的根基

主啊!我要能看見
贏過死亡的愛
您曾為這個世界眾生
付出您的生命

主啊!我要能看見
復活的生命
在擘餅分享的手
在帶著傷的肉體
在黃昏時一路同行
在黑暗夜與我們同住

(作者任教於台南神學院,現病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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